鳳嬌買的經濟艙，這年代，商務艙不是有錢就能買的，飛機票也是剛剛開始對平民開放。飛機起飛沒多久，鳳嬌就微微閉眼，靠在椅子背上假寐，這些天，她的確很累，高空缺氧，讓她更覺疲累。

“餵，小姐，咱們換個座位。”鳳嬌覺得有人站在身邊，一睜眼，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，穿戴打扮很時尚，身材也好，就是一臉戾氣，讓人心中發寒。

“我那裏是商務艙。”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頭。

“謝謝，我坐這裏挺好的。”只有兩個多小時，鳳嬌看不慣她的做派，淡淡地拒絕道。

“你——”

空姐就緊跟在她身後，對著鳳嬌使眼色，還雙手合十，做了個請求的動作。

鳳嬌不明就裏，站起來讓到一邊。

“您請跟我來。”空姐將一個包包，還有一杯咖啡，給那女人放好，就帶著鳳嬌來到商務艙，路上，她低聲歉意地道，“給你添麻煩，謝謝！”

“不客氣！”

商務艙裏很安靜，多數人都在閉目假寐，鳳嬌按照空姐的示意，走到一個空位前，旁邊座位的一個男子一睜眼，剛好和鳳嬌面對。

“你？”兩人同時一楞。

竟然是去年冬天在銀行看到的那個“帥男”。

“對不起，給你添麻煩了。”男人先開口。

鳳嬌很奇怪：“和你沒關系呀。”

“噢！”男人有點不自然，做了個請坐的姿勢。

空姐走開，過了會兒端給鳳嬌一杯橙汁。

“謝謝！”

“那是我前妻。”

“哦！”鳳嬌恍然，“既是前妻，她就和你沒關系了，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。”

“啊？哦！謝謝！”

不知道他謝什麽，鳳嬌也是有過婚史的（原主的就是自己的，她已經全盤接受了），現在，她和吳青峰連路人都不是，他若是做錯什麽，自己絕對不會替他收拾殘局。

男人又沈默了，鳳嬌端起橙汁，小口抿著。

“岳父於我有恩，他年紀大了，我不得不來接她。”男人又解釋了一句。

“哦。”鳳嬌點點頭，這和她與吳青峰的關系完全不同，他剪不斷理還亂，老人老了，以前對他有情，現在正是回報的時候，他沒法割舍。

“我理解。”吳青峰忘恩負義，恩將仇報，這個陌生人比他好多了。

過了一會兒，鳳嬌找了個話題：“你在銀行工作啊？”

“嗯！”

“源城工商銀行？”

“嗯！”

“我想去源城發展，你們放貸款有什麽條件？”

男人眼光一閃。

“對不起。在商言商，我沒有別的意思。”鳳嬌覺得越描越黑，有些懊惱，她甩了一下手，只能再解釋，“我是說，我總是沒法和我們那裏銀行的人溝通。我在長河市的銀行貸過款子，我覺得自己很附和國家扶持的條件，可銀行的人卻根本不理我，我不得不四處托人、走後門。”

鳳嬌停了停，繼續道：“我也不想那樣，走後門讓我覺得很丟臉，可我沒辦法。我的廠子發展勢頭強勁，能帶動周圍百姓致富，我開廠子半年時間，給國家交了四萬多稅收，可我貸款還是非常艱難。”

男人的眼光略略柔和了些：“你開了個工廠？做什麽的？”

“服裝，我身上穿的，就是自己做的，好看嗎？”鳳嬌站起來，還把風衣穿上。

男人有點不自然，但還是真誠地道：“好看！”

鳳嬌笑了笑，坐下來。

“沒想到你還挺能幹的。”男人道。

“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，哦，這個比喻不恰當，但小草都不肯庸碌一生，何況我是個大活人？當然想發揮自己的光和熱了，再說，我還有幸生活在這個好時代。”鳳嬌覺得這話有點高調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，“我就是想有點出息。”

“你很好，嗯，若是來源城發展，你打算做什麽？繼續開工廠？那你為何不留在廣州？那裏招商的政策，比內地更優惠。”男人問。

“廣州不差我一個，我若是在源城，影響完全不一樣。還有，我想辦一所學校，服裝學院，初步為短期培訓學校，從學員中發現好苗子，給我的工廠培養技術骨幹，一年，或許得兩年後，開始招生大學生，專科吧，學服裝設計與制作。咱們國家的高考看總分，要全才生，那些偏科的天才，說不定就此埋沒了，我想把他們發掘出來。”

“想法很好，但你有沒考慮師資和教材等問題？”

鳳嬌點頭：“想過，我已經找到一位寧波人，老輩的紅幫裁縫，他的右臂沒有了，但他做手工西服的經驗還在，老人已經答應我，把他的手藝整理挖掘，編成教材，我請了個退休教師，和他一起進行這項工作，另外，我還找了幾個畫家，在源城也有點名氣的，可以教授學生色彩、素描等。”

鳳嬌說著，有些臉紅，這些事情還沒有最後敲定，那個獨臂老人，是她在火車上偶遇的，過年後才來到靠山屯，他做衣服的辦法，鳳嬌頭腦裏並沒有，鳳嬌只是覺得他的辦法，附和3D設計理論。他到底是真有本事，還是在寧波，見識比較多，來蒙事兒的，她沒確定呢。

鳳嬌嘆口氣。

“沒事，書店也有些進口的服裝設計資料，隨著時間推移，肯定會越來越多，我有朋友在國外，可以幫你弄些資料。”

“謝謝！”鳳嬌很欣喜。

“我想，你這麽努力，學校一定能培養出高級服裝設計師。”

“你過譽了，我盡力而為。”鳳嬌臉更紅了。

“我叫陳懷希，在源城工商銀行總部家屬院住，五號樓四單元四一零室。”他的語氣非常真誠，臉上也不像剛才那樣冰冷而疲憊，而是容光煥發，很有精神。

鳳嬌高興地笑起來：“你不怕我麻煩你？”

“支持你，就是支持國家建設嘛！”

“嘻嘻——”鳳嬌沒想到，看著古板板的一個人，還有幽默的時候。

他靠在椅子背上，腦袋微微歪著，顯得隨意又雅致。

是的，雅致，鳳嬌不明白，一個大男人，幹嘛長得這麽好，比禍國殃民還禍國殃民。

鳳嬌移開眼光，這個男人，有著良好的教養，優裕的家世，即便自己現在有點小錢，但和那些出生就銜著金湯匙的人沒法比。

公平，只是普通民眾的夢想罷了，鳳嬌的嫂子過年回家來了，雖然她很勤快，很平易近人，但舉手投足間，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，鳳嬌這樣來自後世的靈魂，也算是見過“大世面”的，在她面前，都有點壓抑。

嫂子身上有一股貴氣，這個男人身上也有，而且，還更重，鳳嬌看見他的第一眼，就感覺出來了。

還有，剛才換座位的那個女的，也是高幹家庭出來的，但她的貴氣讓戾氣壓住了，雖然穿戴很精致，卻只給人一種富裕的感覺，而不是富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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